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51278415)
第一作者:李军环(1969-),男,博士,教授,主要从事乡土建筑及地域文化方面的研究.E-mail:617790756@qq.com
(1.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 建筑学院,陕西 西安 710055; 2. 武汉泰禾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湖北 武汉 430014)
(1. School of Architecture, Xi'an Univ. of Arch. & Tech., Xi'an 710055, China;2. Wuhan Taihe Real Estate Development Co Ltd, Wuhan 430014,China)
traditional villages; cultural holism; cultural structure; cultural inheritance; conservation planning
DOI: 10.15986j.1006-7930.2019.04.014
传统村落是传统文化的物质载体与直观表征,“文化整体论”强调从文化角度理解并全面剖析文化现象的构成要素,用文化整体论的视角来剖析传统村落背后的文化背景,对于全面分析保护对象,系统开展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很有意义.选取青海省合然村为例,分别从物态文化、行为文化、制度文化、心态文化层面深入剖析该传统村落的文化结构,从文化传承中人、空间、时间、方式等不同因素系统剖析并提出传统村落保护规划的思路与方法,以期能形成更深入系统的保护规划模式.
Traditional villages are the microcosmic carriers and intuitive representation of traditional culture. “Cultural holism” emphasizes the comprehensive analysis of the elements of cultural phenomena from the cultural point of view. Analyzing the cultural background behind the traditional villag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Holism is very meaningful to comprehend the object of protection and to systematically carry out the protection of traditional villages. Taking Heran Village in Qinghai Province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ultural structure of the traditional village from the aspects of material culture, behavior culture, system culture and mentality culture, and systematically analyzes the ideas and methods to carry out the protection planning of the traditional village from the aspects of human, space, time and manner in the cultural inheritance, so as to form a more systematic protection planning mode.
传统村落是指拥有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形态文化遗产,具有较高的历史、文化、科学、艺术、社会、经济价值的村落.其保护工作受到国家的高度重视.然而在今天城市化进程不断加速的背景下,种种因素对传统村落造成了各式各样的冲击与毁坏.
乡村城市化破坏了原有村落的结构和秩序,形成了区域范围内的生态破坏; 村庄集体经济力量薄弱,资本进入传统村落进行旅游开发,极大影响了村落自身的新陈代谢; 同时,在村落保护发展过程中,还常出现一些“自鄙”或“自毁”的遗产破坏现象.“自鄙”现象是由于村落原住民对村落历史遗产习以为常,导致无意识地对历史文化遗产的破坏行为.而“自毁”现象往往是将祖先留下的文化遗产当作自身谋得财物的工具,全村皆“商”造成对非物质文化的淡化[1]; 除此以外,传统村落的“空巢化”、“老龄化”等常见的社会问题,也使得其缺乏发展的动力.
因此,我们尝试借助文化整体论的视角,就传统村落保护规划的内容与策略进行梳理.
国外关于历史遗产研究已发展多年,村落是其中重要分支,其主要以纲领性质遗产公约的形式呈现,近年来研究视角也由建筑遗产理论研究扩展到对保护过程中的公众参与过程、城市更新、旅游开发等方面,历史文化遗产保护规划已进入优化和可持续发展的新阶段[2].
我国传统村落保护发展研究的深度和广度也在不断拓展,视角与方法也更加多样化,呈现多学科共同参与的良好态势[3].早期的保护规划主要侧重于保护村落的物质文化,着重于空间的修缮和复建.近年来,非物质文化逐渐被重视起来,但是仍停留于表面化的记录与描述,同时对于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深层的文化同构机制,历史选择中的思想观念和价值本源方面的研究相对较少.
马林诺夫斯基在《文化论》中曾经指出:“一切对于人类活动、人类集团及人类思想和信仰的个别专门研究,必会和文化的比较研究相连接,而且得到相互的助益[4].”文化本源的挖掘会对探析传统村落的发展逻辑、重塑乡村的文化精神、结合村落的现代化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本文选取青海省合然村为研究对象,以文化研究的模式进行传统村落保护规划的探析,分别从文化构成与文化传承的视角分析传统村落保护的具体内容及措施,以期探寻更加完善合理的保护思路(如图1).
“整体论”是人类学家所必须具备的研究视野,它与现代科学发展整体化趋势紧密联系.它是以整体作为研究基点,试图通过整体研究达到描述事物全貌的目的,具有认识论和方法论等多层含义[5].文化是产生于社会并通过社会化而世代相承的意义、价值和行为准则的综合系统.张岱年说过:“文化的本质就是‘人化'或者‘人类化',是人类主体通过社会实践活动,适应、利用、改造自然界客体而逐步实现自身价值观念的过程” [6].文化整体论强调的是在研究一种人类行为时,必须研究与该文化有关的其他方面的行为,多角度、多方位地研究人类文化的整体特质,更注重将文化现象作为一个有内部联系的整体加以讨论.
传统村落是人类文明的特殊表达,是地域文化景观的微缩.以往的研究多将传统文化孤立地视为物质实体,建筑本身是值得研究的,但其隐匿的精神文化才是其表意传达的真实缘由,因此剖析传统村落背后的文化内涵对于更宏观把握传统村落的保护对象,深入展开保护工作有很大裨益.
以文化形态学为依据,文化结构可划分为四个层次:物态文化层、行为文化层、制度文化层、心态文化层[7](如图2).物态文化层是种种可触感的具有
物化形态的文化实体,它既是整个文化的基础,又是结果.主要包含传统村落的自然环境和人工环境; 行为文化是一种以礼俗、民俗、风俗形态出现的见之于肢体动作的行为模式.在传统村落里主要表现为村民日常的生产方式、生活行为、节庆习俗、宗教活动、房屋修建等等日常活动; 制度文化是指人们在相互交往中所缔结而成的社会关系以及与之相协的社会活动规范.在传统村落中表现为国家法制体系、宗教感化与民俗约束、家庭宗法制度以及一些村规民约等等; 心态文化主要是群体的主观意识架构,以建筑学的视角着重关注的是在传统村落的形成过程中对于村落选址、村落空间结构塑造、民居营建、村落节点空间处理、村落街巷空间营造等一系列物态现状背后蕴藏的地域文化、宗教信仰、自然观念、价值、审美与创造力的综合凝结.我们对传统村落制定保护规范,就要全面考虑传统村落的文化构成,这样才能有效保留这个系统的原生性和完整度.合然村地处青海省海东市循化县西南角,是尕楞藏族乡比塘村的一个自然村,距县政府驻地25 km.村域面积1.2 km2,村庄建设用地约93 000 km2(约140亩),耕地约380 000 km2(约570亩),其余均为山地和林地.村落位于脑山地区,山高谷深,植被稀疏.气候属半干旱大陆性气候:高寒、干旱、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村落最早可追溯到清初,早先共有三个社组成,后因矛盾冲突,东部两社搬走,现今仅留下西部社的37户,户籍人口230人,总收入为91.8万元.2012年左右,在政府的主导下,村落进行了初步的道路硬化建设.
因经济水平较低、所处的位置偏远,村落较少受到外界干扰,一直处于自然发展状态.聚落依山就势,层层叠叠,民居采用传统庄廓院落的形式,厚重朴实,排列错落有致,蕴含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传统特色,被评选为第四批中国传统村落(如图3).
村落坐落在大东山南侧的半山腰上,山前深谷流淌着小溪,地势较低处为村落的梯田,顺应坡度继而有机生长的是错落有致层层叠叠的庄廓民居,合然寺与经堂又位于民居之上,村内的几十株古树、涝池、田地、林地杂处在庄廓民居与宗教建筑其间.聚落格局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如图4).
村落的街巷系统受到地形和建筑布局的影响,呈纵横交错的鱼骨状依附在起伏的山体间.主要分为主要、次要及支路三级街巷,尺度逐级递减,空间逐级封闭.除边界道路外,主体街巷系统是庄廓院墙夹围的剩余空间,有良好的界域性.相对紧凑的街巷激发了村民日常交流的欲望,尤其在巷道的节点处,是村民日常歇息乘凉的场所(如图5). 因寺庙内部的院落基本可以满足村民举办宗教活动,各家各户也都有自己的内院和外院,传统村落中除了近期新建的健身广场外,并没有大型公共广场和公共绿地的存在.村落的重要景观节点有公共宗教建筑、涝池以及重要的道路边界和转折点(如图6). 经堂是村内举行大型宗教活动时,长者举行祈福仪式的场所,使用频率较低、受众较少,因此在形制与规模上等级较低,但占据村落的制高点,成为村落的标志.合然寺作为藏民的神圣空间,主要满足集体大型宗教仪式的举办,在规模、形制、装饰等方面都较为隆重.它原位于村落的中心,但因村内社团的搬迁,打破了传统“围寺而居”的形态,但仍在高度上统摄整个村域,保留了上寺下村的聚落格局.各家各户的庄廓民居内也会设置经堂,进行每日的宗教活动,宗教建筑如图7上图所示.合然村的民居类型为庄廓院,一层,面积约一亩左右,独户独院(如图7下图).平面多呈“门”字形或“回”字形,四周砌筑3.6~4.8 m高、80~90 cm厚的版筑夯土墙,墙上无窗,南墙辟门,院内四周靠墙用木构建房,留中间区域为院内庭院,布置煨桑炉与绿化.房屋主要由客厅、卧室、经堂、厨房和储藏空间构成,但各功能之间没有明确的属性区分,有时为了防风保温,正房与厢房会直接串套.庄廓民居一般设有檐廊,供人通行,并可减弱强烈的太阳辐射对木材的损害(如图8).庄廓民居的大门比较华丽,它是村民地位和财富的象征,雕饰十分精美.内部院落的门窗多采用传统的木质藏式门窗,样式统一,很有民族地域特色.庄廓建筑整体色彩比较素雅,但经堂会采用比较亮丽的红、黄、白色进行装饰,体现宗教氛围.在主体庄廓之外,民居均附带外部院落,布置有麦场、牲畜房、旱厕等辅助设施.
合然村一直保持着半农半牧的生产模式.村内耕地380 000 km2(约570亩),其余为林地和山地,农业主要种植青稞、小麦、土豆、胡麻等农作物.畜牧业主要是养殖牛、羊、马、驴、骡子等牲畜,大小牲畜约1 360头.整体来说,收入微薄,村内的年轻人大多外出打工,村落“空心化”现象比较严重.
村民保持着比较传统的生活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朴素原始的农居生活.他们延续着藏族的习俗生活,说藏语、着藏服、吃藏食,保留着种种自己民族的习惯.除此以外,宗教活动是他们日常生活中重要组成部分,村民每天会顺时针转合然寺,祭山神,去村内的嘛呢康房内诵经.家家户户会在屋顶插风马旗、并在自家内院举行煨桑仪式.村内还留存着固定的民俗节庆,六月初六成年男子举行插箭活动,隔天还要骑马去祭祀神山.在藏历新年,村民们会欢聚一堂,并举办隆重的宗教活动和丰富的歌舞表演.在每年的端午节,村民在家里聚会喝酒唱歌,藏族人能歌善舞,节庆活动十分热闹.
村庄相对封闭稳定,因此村民的生活行为还带有强烈的集体性特征.在农忙时节相互帮助收获粮食,这样聚集了强大的劳动力资源,同时也加强了村落内部的社会互动与安定团结.除此以外,民居的营建也是其鲜明的体现.庄廓院落采用当地的土、木、秸秆、石块,就地取材,自给自足.打夯时,全村人都赶来帮忙筑墙.庄墙打好后,再在内侧搭建梁架结构,并制作室内藏式家具.按照祖辈的经验,采用当地的材料,全村人一遍遍去重温这项古老的技艺,世代传袭.
远离现代化、城市化的合然村在长期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影响下形成了集血缘地缘、社会关系、宗教信仰为一体的制度文化,它主要包括国家法制体系、宗教感应、民俗约束、家庭宗法制度.这一整套文化体系的每一根链条之间都有着紧密且互动的联系,从而维系着村庄内部平衡的结构.
国家行政管理基层组织村委会是村庄能和谐发展的基础,而由后者形成的一整套传统文化体系平衡动态运行是合然村和谐发展的本质原因.共同的血缘、地缘关系与自给自足的农业经济相结合形成的文化体系,构成了封闭熟悉的生存空间.从差序格局衍生出来的人情关系网,使整个村庄生活于“以欠人情为始,还人情为终”的责任、义务、情感圈中,村民之间的相互依赖与互助,形成了良好的社会氛围.除此之外,服膺于神灵的权威消解了世俗生活的担心与恐惧,也规范了人们世俗生活的行为准则,从而为村民们创造了安全、平静的精神生活.最后,宗族家长制流传下的村规民约、家风家训是每个家庭单元保持秩序的重要条件,因此也是构成村庄和谐永续发展的重要因素[8].这些由宏观至微观严密的制度文化保障了村落的和谐发展.
合然村是一个藏族村落,村民全体信仰藏传佛教中的格鲁派(黄教),民族宗教文化构成合然村心态文化中最核心的因素.在对村庄人居环境的研究中,处处可以发现民族宗教文化的深刻影响.聚落选址在山坡半山腰的平缓地带,背山面水,向阳而居,它暗合了藏族相地术中南方有水、西方有树、北方有山的特征,是理想的居住环境.民居围绕嘛呢康房进行排布扩散,合然寺和经堂位于村落的高点统摄整个村落的布局,神空间与人空间绝对的分别与比照,体现的是藏民对于宗教文化绝对的尊崇和信奉.无论是宗教建筑还是庄廓民居,建筑都采用方正合院的形式.它满足了采光通风的需求,但更深层面体现的是内向性与封闭性的防御机制与尊卑有序主次分明的家庭伦理.内向型的院落给人以安全感和领域感,合院的形式暗合了庄廓“家”的意象,中轴对称的布局形式,主次分明的建筑形制表征了传统宗法制度下的秩序等级.民居中室内的中柱也会隆重装饰,这种从中柱到院落到聚落层层相扣的中心性突出的重复演示,表达出他们对秩序有意识强调,明确的方向带给他们深切的认同与仪式,精神层次也在私密与安全、归属与尊重、自我价值实现等不同的层级得到了相应的满足(如图9).
因村民对传统文化缺乏情感认同,对于“自毁”行为并没有意识.主要表现为部分改建、新建的民居开始使用砖、水泥、瓷砖贴面等现代材料进行建造与装修,有些民居在院内随意加建玻璃顶,破坏了庄廓院落的传统形制.新建的嘛呢康房已经采用砖墙进行砌筑,古老的营建技艺正在没落.同时,一些年久失修的庄廓院落,不仅难以承载现代生活的需求,还存在严重的安全隐患.村落中心的凋敝,村落边界的松散也对传统村落的肌理造成了威胁.市政服务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的不够完善是也是村落现存的主要问题.自给自足的集体生活固然稳定,但闭塞的社会环境也造成了社会发展的停滞.村落的产值较低,人民的生活条件较差,主要依托的还是传统的种植业和畜牧业,大量的年轻劳动力外流造成村落空心化的问题比较明显.
本次保护范围为合然村村域全境,包含居住区、农田、山体及林地,面积为1.2 km2.其中核心保护区西面以村入口为界,东面以合然寺外侧为界,北以山脊为界,南以农田为界,面积为0.15 km2(如图 10).
传统村落的保护实质上是寻求引导优秀文化发展的路径,它需要依靠文化传承者在特定的文化空间和时间内,将文化以特定的方式持续性继承与发展(如图 11).因此对于文化传承的必要条件:文化传承者、文化传承空间、文化传承时间、以及文化传承方式都需要提出要求.
文化传承者广义上是指全体社会成员,这里主要是指与特定传统村落保护工作密切相关的人员.文化传承空间广义上是指社会整体,这里特指的是人与自然交互创造出的传统村落.文化传承时间可分为特殊时间和一般时间,特殊时间指节日、举办祭祀、婚丧嫁娶等仪式活动的时间,一般时间指的是日常进行生产生活实践活动的时间.而文化传承方式主要有口头、行为及书面等.
(1)重视村民的物质文化需求
目前村落最紧迫的任务就是进行生活服务设施的建设和市政服务设施的完善问题.因此我们进行了具体的规划设计(如图 12).
在生活服务设施方面:节点一新建入口广场、增设停车位,设置白塔作为村口标志; 节点二拆除原有私厕,增设停车位; 节点三新建活动广场,将废弃民居改造为村史馆及活动中心; 节点四完善现有篮球场及健身设施; 节点五新建滨水广场,设置观景平台; 节点六对合然寺周边景观及室内庭院进行修缮.在市政服务设施方面:进行现有道路修缮;对涝池进行清淤处理,修建生态护坡; 对现有电力电信设施进行埋地处理,并规划排污管网,建立路灯照明系统,设置固定的垃圾回收点等.
同时为了切实的提高村民的收益,要因地制宜地综合考虑村落的产业发展,使农民的生活条件得到切实改善.针对合然村地域偏远、村域范围受限、经济基础较差的实际情况,一方面可以发展高附加值的畜牧业,发展生态农业、科技农业,对现有的生产方式进行升级,另一方面应与周边村落建立合作关系,形成产业供应链,根据自身的优势,分别进行农产品的生产、加工、销售工作,以便使自己的农副产品走出深山.互联网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打破村落偏僻闭塞的壁垒,在市政设施完善的基础上,鼓励村民利用网络进行自产自销或合作经营.将村落发展与旅游经济发展相结合理论上这是一个相互促进的过程,但针对合然的实际状况,乡村旅游可在基础设施完善和周边村落已对其能产生边际效应的时候再考虑.
(2)增强文化认同,确立村民主体地位
传统村落中的历史文化尤其是民居能否保留传统的样式,基本上都是村民主观意愿所决定的,纯粹依靠官方的强制规定与拨款,对传统村落的保护并不能起到最好作用.因此,必须要重点培养人民的认同感,要通过学习、教育、宣传等措施,使村民切实感受到村落文化所具有的内涵.并结合产业带动,让村民切实感受到传统文化蕴藏的价值.
同时,传统村落保护是一个系统的工程,由规划部门、文化部门、科研部门等多个团体共同参与.村民是村落文化的创造者、持有者和实践者,是村落文化真正的主人.因此要让村民拥有对策略制定的话语权,参与到每一个建设与保护的环节,并通过反馈机制,解决村民的实际需求.要让村民与政府、专家、社会力量等各利益相关群体达成具体的保护规划共识.
(3)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保护
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主要依靠血缘关系和师徒关系,通过口口相传或专业学习训练的方式进行延续,具有极强的脆弱性,对于传承者个体的鼓励和保护尤其关键.合然村的非物质文化除了体现在藏族民俗和宗教信仰之外,典型的还表现为庄廓民居的营造技艺、宗教壁画的绘制、音乐作品的创作等等.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上不单单是政府每年给传承人相应的政府津贴,解决他们的生活困难,更要通过让其参与传统村落保护的管理和决策的方式,调动其积极性,促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和保护.
(1)自然环境
1)村落风貌保护
村落风貌保护的方式就是凭借对区域保护范围内景观格局进行整合分析,确定大的村落“山水格局”,将村落空间和村落风貌统一保护.首先,要维护传统的山水田林村的空间结构关系.对村落所处的地形地貌、河湖水系、自然植被种类及分布、农田耕地的规模、有历史文化价值的文物古迹和风景名胜等提出保护要求.其中对于划分为省级文保单位的合然寺要严格按照文物保护法的规定,划定保护范围并严格进行保护.其次对古村重要的天际线和景观视线、山体、梯田与古村在历史上形成的尺度关系以及山景与传统风貌有机融合的关系提出保护要求.对于传统的空间环境,需要依据原有的村落空间肌理,控制规划中的经济技术指标,以村落合理的建筑密度、容积率、绿地率的定量要求来控制村落的形态.对影响村落整体风貌建筑或构筑物进行整治,对自然景观损坏处进行修补; 对于扰乱古村风貌的构筑物,也应逐步整治或拆除.
2)生态秩序保护
合然村地处脑山地区,山高谷深、地形破碎,再加上在近些年现代文明冲击下,严重的生态破坏问题,土壤污染、山体滑坡等问题层出不穷.对于生态秩序的保护目前主要集中于基本农田区、生态敏感区.同时,对于易发地震区还应建立防灾减灾系统.因此,政府首先应建立生态污染监管机构,搜集生态破坏相关数据; 其次,要采取对生活区的生产生活垃圾集中收集和处理,建立处理与更新废物废水渠道等措施,整治生态环境; 再次,加强对村民土地开垦和种植的监管,引导人们使用有机肥料种植作物,逐步减少对化学肥料对土壤的污染; 最后,通过技术手段加强对村落周边地势的监控与保护,控制自然灾害的发生.
(2)人工环境
1)村落结构保护
巷道与住区的关系、住区与村落边界的关系这些空间结构形式,是当地生活方式最自然诚实的表现,我们需要尽可能保护这种脉络肌理.对于巷道与住区的关系,首先村落内建筑的更新必须严格遵循巷道与住区界面的尺度关系,传统巷道的围合空间、方向位置选择尽量不要打破; 对于人口增长对住区空间及交通空间产生的压力,主要考虑扩大村落范围或采用新老村分离的方式进行疏解; 对于住区与村落边界的关系,可以增设绿化缓冲带和宗教标志物来限定村落边界关系,使松散的结构形式得以巩固.
同时要强化村落精神中心和物质中心的双重向心结构.合然寺是村落宗教文化的集中体现,是村落的精神中心.但随着历史上东部社的迁移与当代村庄住区范围不断向西部村口扩展,造成了一定程度上中心“穴位”功能的减弱.为了保护传统的 “住区—节点”关系,应对合然寺进行修缮,并对周边的景观进行规划,来加强中心本身对整体聚落的吸引力.嘛呢康房前的空地是村民进行日常生活物品采办的临时交易场所,是村落的物质中心.因此可将部分服务和商业空间引入嘛呢康房中心节点处,创造服务当代生活的村落向心结构.
2)空间形态保护
①巷道空间形态保护
关于巷道空间的平面形态保护上,要在满足村民生活要求的前提下最小可能的变动道路的线形和尺度关系,并将道路周边的特色乡土景观融入到景观视线分析中来.关于巷道空间的立面形态保护,我们主要分为横向立面和侧向立面两个保护方向.在横向立面的保护中,保护巷道与建筑之间的“开合关系”以及不同道路之间的次序等级.在纵向立面保护方面,要充分考虑建筑群落与地形的契合关系,维护传统的道路剖面关系.除此以外,要尽量采用原始的或适当改良的铺装材料维持传统的路道铺装形式,对于通向合然寺、经堂、嘛呢康房的重要公共道路要立刻进行修缮铺设.同时还要考虑地面的排水处理和电路线网的埋地处理.
②节点空间形态保护
传统村落的节点通常是指道路起始点、道路之间的交汇点、村落中心等复合空间,它们在具有处理交通的基本功能之外还起着视觉景观焦点的作用.合然村的空间节点集中表现为村口、街巷巷道的转折或汇集点、合然寺、涝池等公共空间处.在对村落节点空间的保护进程中,首先严格控制节点空间中新建建筑物及构筑物的样式、轮廓、材料、色彩、肌理等各方面的变化,对于新建广场内的生活服务设施、宗教标志物、休闲娱乐设施、景观护坡、村落文化展示设施的设计必须符合整个村落的传统风貌,防止节点空间因盲目的加改建出现变异.
③住区空间形态保护
部分的建筑单元的异化或损坏会造成住区内部肌理断裂,并在一定时间后引发单元群体反映,致使住区整体形态的变化.但是在现存大量的传统村落中,村民随意加改建的行为已有显现,致使村落整体的历史文化氛围大打折扣.所以我们要从以下方面进行保护:第一,严格控制建筑群体的更新与建设范围,用技术指标来控制建筑容量,保护建筑群体与周边自然生态的共生关系; 第二,对住区内历史悠久且风貌保存完好的民居就地严格保护,不可使村民单凭自己的喜好随意修改它的风貌; 第三,必须保证民居中建筑与院落的空间布局特色,控制村民对房屋的屋顶及立面的改造,以免影响民居的整体格局和造型特色,并对新建及改造民居从材料、结构、色彩、装饰等方面提出控制性要求; 第四,可适当对住区空间进行功能的调整和置换; 第五,对现有的民居进行统一的修缮,可增设阳光廊,布置院落中心绿化,并对现有的结构进行加固,以减少火灾及风化、地震等因素的威胁.具体做法见表1和图 13.
④村落边界形态保护
合然村的平面轮廓,主要是以自然山水、林地耕地作为村落间分割的天然边界,边界承载着生产的功能,并形成了富有层次的“耕地——住区”的景观形态.因此我们要综合治理边界的生态环境,防止发生滑坡,保证村落的生态安全.同时合然村村口进行了山体的开挖与场地的平整,视域开阔,并在道路两侧悬挂经幡种植树木来标识入口,但是界域性不强.因此我们在村口修建了入口广场,并增设白塔加强村口的景观视效.立面天际线的保护要认真分析“形”与“势”的关系,整合好近景、中景、远景上的外部空间构成.合然村周边视域开阔,现存的民居均为一层,且未进行大规模的建设,因此村落整体还保持着良好的立面边界形态.
要重视原有的重要的文化传承时间节点并以更加丰富多样的文化节庆活动去延续历史文化的传承.可成立由村委会组织的传统文化传承小组负责合然村的历史文化保护工作.小组负责组织和主持各种与传统文化相关的礼仪习俗和节庆活动.同时,我们建议将非物质文化遗产相关知识与内容纳入到校园教育,扩充文化传承的一般时间,从根本上实现历史文化的延续.
作为历史文化保护工作,我们主要考虑以更具有可操作性的方式来进行保护文化的传承方式.首先,将村落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建立详尽的档案,并以丰富多彩的形式记录保存,以村民文化中心和大众媒体为载体进行多样化的宣传和展示; 其次,对濒危的传统文化作品进行抢救性的录音和摄像; 再其次,通过当地政府的引导,鼓励村民利用传统的手工艺进行文化产业的开发; 除此以外,对除非物质文化遗产之外的历史文化传统,如家族制度、村规民约等等,也以合理的表达方式记录下来并延续为本地区约定俗成的公约.
以上是运用文化整体性的理论,以青海省循化县合然村为蓝本,对该传统村落的文化结构即其物态文化、行为文化、制度文化、心态文化进行了全面详尽的分析,从文化传承的角度,分别就其中的人、空间、时间、方式等不同的要素制定了具体的保护规划措施,以期能突破保护规划单纯关注建筑实体层面所带来的文化链条的断裂或制定物质文化与非物质文化共同保护措施中笼统等问题.
诚然,传统村落的保护更新问题在现代社会进步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变动,使用功能、土地性质、产权地块等方面的内在变化需要我们实时的回应,因此,我们需要在一个历史的、动态的时空环境中科学发现社会问题与传统村落保护之间的耦合关系,并以更为发展的视角进行模式的“活化”与“拓展”.